難忘的年代
每年的父親節,都會特別思念在天上的父親。
看到這張圖,想起5年前寫的一些對父親的記憶,常常看恩師陳安美 老師談到父親的種種,而這些文字的記憶是塵封心底很久的,今年特別將它翻出來。
記得小時候,父親非常忙碌,有一次坐在他的鐵馬後面,從田裡要趕回家裡,那是一個長長的上坡,他賣力的踩著腳踏車,雙腳以極快的頻率運轉,那時的我好像是三四年級,心下只覺得愧疚與心疼,載了那麼重的我的父親好辛苦,從背後怯怯的問他:「你會不會累?」爸爸頭也不回的說:「累了要跟誰說?」坐在後座的我,眼淚差一點掉下來,自此之後,當我走在人生的路上,無論遇到什麼壓力與困難,苦是不隨意說出來的,眼淚也是不輕易掉的。阿公從彰化和美挑擔到魚池落腳,在父親國小二年級的時候就過世了,在困苦環境中長大的他吃了很多的苦頭。
窮苦的日子,特別能砥礪出一個人的心智,歷經艱困的歲月中苦熬,父親在國中畢業時幸運的考上台南師範,改變了一生務農做工的命運,在南師,他勤於筆耕,賺取微薄的稿費,並數十年如一日的維持天天寫日記的習慣,他喜歡用鋼筆,字跡非常漂亮,我之所以喜歡用鋼筆的原因也在於此,總覺得可以時時想起他;喜歡音樂的他,在南師勤奮的練著風琴,並夢想著將來能有一個會彈琴的女兒,我從小就清楚的希望自己走父親期待的路,父親非常疼愛子女。
父親在國中時期在埔里租屋,吃的東西非常的困窘,但遇到一個好房東,常會偷塞食物給他,傍晚父親常會神秘消失,房東還以為他偷交女朋友,偷偷跟蹤,原來他是去市場剝花生賺外快,他設計了一個竹子做的夾子,剝的速度快且手較不會痛;我在國中時期有一陣子在埔里租屋時,為了想體驗那種艱困的感覺,也跟著同學去畫外銷,一根細細的鐵線,串著一粒橢圓的小木球,畫的是萬聖節的彩蛋,在油漆味瀰漫的工作間,一群人圍著大桌子,細細點繪著彩蛋上的花紋,後來被父親發現後,叫我搬回家,他說:去外面租屋是讓我唸書不是讓我去畫外銷的,從小,在幸福環繞中的我,一直都知道,我不是被寵壞的小孩。
回首來時路,當國中遠離故鄉到鄰近城鎮越區就讀之時,清晨六點半望著初醒的公車徐徐而來,盤旋著迂迴的山路,背著大書包,擠著沙丁魚的公車,只露出小眼睛在夾縫中看山景,但那透著清晨陽光,穿過樹葉末梢灑下大自然色彩的光景,卻是一輩子難忘的回憶,砥礪、期許與自勉油然而生,那山谷名為「桃源谷」,真是名符其實,現在是有名的桃米社區,求學路雖艱辛,卻也是最難忘與甜蜜的回憶,背負著父母的期望,茫然不知未來,心只麻醉在車窗一幕幕飛逝的光影中,愁緒交織。憶起父親那個年代,起床時間是四五點,有時還爲了省車資,花了ㄧ天,走了大半個山頭,到埔里租屋打工求學,一想起來,心中的酸楚便翻湧而上,現代小孩怎能體會呢
?
記得小時候,父母總是爲家計忙得不可開交,而我們的童年就在田園土地中翻滾長大,那一塊全家共同回憶的田地,就成了我心中最難抹滅的回憶!
田的旁邊有小圳,每逢灌溉期,河水唱著快樂的歌悠悠的流過,父母們忙著農事,而我們則雙腳泡在小河中,盡情想像,可以玩個大半天。每逢颱風天,上游經常漂來許多的驚喜,大批的蓮霧伴著殘斷的枝葉、迷路的鴨子雙掌急滑,偶然發現的「蘋婆」,每每帶來驚喜!也常被麻布袋包裹著的死豬驚嚇住,而有時玩到拖鞋或臉盆不知不覺中漂到下游,驚覺直追,卻為時已晚,懊喪而回,卻經常在夢中追逐著河流去尋找遺失的重要東西!卻往往在遍尋不著的遺憾中醒來。偶爾探險,溯河而上,去巡訪神秘的桃花源,每每發現許多驚喜。
田裡的農作物一批一批的輪換耕做著,高麗菜、豌豆苗、甘蔗、愛玉等,其中又愛又恨的便是豌豆苗,父親總會盤算成熟的季節剛好銜接我們的寒暑假,恰好可讓我們磨練一下,假日我們兄弟姐妹四人,一人分一畦,比賽看誰摘的快,醉心於它潔白宛若蝴蝶展翅的花,豌豆苗的嫩葉摘起來十分鮮嫩青翠,一人伴隨著一個簍子,摘好的豌豆苗依著圓簍,排成一圈,一開始勇猛前進,但不一會兒,在酷熱的陽光下,重複做著右手摘豆苗左手折豆鬚的動作,疲累油然而生,有時乾脆躺在豌豆苗稀疏的餘蔭下休息,從不同的角度看豌豆苗的姿態,陽光透過油綠的葉,交錯晃動的光影教人神迷,父親是個幽默風趣的人,總有講不完的故事與笑話,我們兄弟姐妹也在輪流故事接龍中,到達終點線。夜幕低垂,在細蚊飛舞的路燈下,我們守著一日的成果,遙望路的盡頭收購的貨車蹤影,期待能賣得不錯的菜價,小小的年紀,刻骨體會到父母持家之辛勞,一直到收購的貨車在夜色中遠離,心中的滋味早已是百感交集,五味雜陳。
後來田地種滿了檳榔樹,這樣的經驗只能在記憶中追尋,為了回味童年,也在鄉下買了兩塊田地,想讓小孩體驗土地之情,追尋遙遠的記憶,卻因工作的忙碌而未曾履行……長滿了雜草
記得還在念幼稚園的時候,有ㄧ年元宵節,哥哥費了千辛萬苦,買了四個造型有如彈簧風箱般的紙燈籠,給我們兄弟四人,小小的心靈很感激哥哥對弟妹的照顧之情。
又有一次,爸媽正忙著到鄰近山谷砍竹子,交代我們姊妹和弟弟三人,好好待在田裡等父母回來,玩著玩著,不知不覺中,夜幕低垂,蚊子越來越多,我和弟弟哭著吵姊姊帶我們去找父母,姊姊拗不過我們兩個小毛頭,只好硬著頭皮帶我們循田間小路到山谷裡尋親,荒野蔓草,我們緊抓著姊姊的衣服,緊隨身後,也不知哪來的勇氣,有這麼大膽子走了好遠的山路,時間越來越晚了,找不到父母蹤跡的我們一路哭回家,在半路上遇見焦急的父母,連問我們怎麼沒有好好留在原地,好似迷航的小船遇見指引的燈塔,開心滿足的回家,那時的我和弟弟都還沒上小學呢。一直在成長過程中,都非常佩服姊姊,可能因為小時候這麼一段故事,小小年紀就有勇氣與膽識帶我們「千里尋母」,長大後的姊姊果然精明幹練,能力十足,困苦的環境真能焠鍊堅強的性格。
唯有不斷的去回憶父母親身教的典範,才能清楚知道自己處事的準則!要不辱父命!
忙碌的爸爸在時間的縫隙總不忘帶我們出遊,這張相片是爸爸發現的新秘境,從蓮華池的小路上山,遠眺埔里盆地的美景,經過一處牧場,再從桃米坑鑽出來,這樣的路線,讓長大之後的我非常想舊地重遊,我的父親是影響我一生非常重要的一個人!